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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2章 “秦嶺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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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2章 “秦嶺——”

龐德公得了阿婉的準話, 到底心下一松,多了幾分氣定神閑。

他對阿婉的了解還停留在當年阿婉請他上微山時的模樣,那時候的阿婉領豫州牧,與曹操之間的關系也是父慈女孝, 曹昂也表現極好, 儼然一副魏王世子的架勢。

誰能想到, 曹操突然發難, 曹婉避走冀州,丁夫人與曹操離心,帶著小女兒坐鎮豫州。

就這樣,曹婉與丁夫人二人一南一北的霸占著兩個要塞。

曹婉坐鎮冀州, 阻並州, 幽州, 青州三地, 而丁夫人坐鎮冀州,阻荊州與交州, 揚州如今在孫策手中,自立為吳,青州與徐州的掌權者亦是曹婉弟子。

外人瞧著,只覺得曹家勢大,天下九州, 其占半數,可真了解其中內情的人卻知道, 曹操如今真正能掌控的, 其實也就京畿與兗州兩處。

不過曹操這些年推行的政策卻很得人心。

譬如屯田制, 以及戰後收斂屍骨, 每隔一段路立石頭碑, 以及民生方面的一些改變。

哪怕其中有不少人都是阿婉當年的手筆,可曹操沒推翻,還一直很好的執行下來,就足以證明,曹操在對民生方面還是很慷慨的。

至少如今的京畿與兗州的百姓就很安居樂業。

至於宮裏的皇帝劉協,那就是個吉祥物,用來安撫荀彧這樣的世家臣子的。

這些世家臣子,你要逐鹿天下,他們在旁邊幫你出謀劃策,為你整理內務,甚至連妻妾之間的爭鬥,他們都能插一手,幫你擺的太太平平的,作為主公的你只需要出去好好打仗就行了,可你一旦露出一點兒謀求帝位的心思來,第一個反水的也會是他們。

所有人都知道,曹操膽敢開口稱帝,他手下那些謀士,大半都要以死進諫。

所以說,曹操現在怎麽想的,還真不好說。

龐德公之所以在此時和阿婉說出這樣的話,其實也是有顧慮的,如今中層官員,幹實事的那一批,幾乎都和秦嶺一脈或多或少有些關系。

若阿婉在這場奪嫡之戰中敗了,日後這些學生都會遭遇大清洗。

那樣的話,整個天下將會陷入新的混亂中去,能讀書寫字的多數都是世家子弟,普通百姓愚昧,便是有些成算也是求學無門,誰叫那些書籍知識,幾乎都被世家掌控在手中。

知識……是天底下最昂貴的東西。

阿婉開微山書院,堅持收平民弟子,某種意義上來說,就是和世家權勢做抵抗,將世家引以為傲的知識徹底放開,讓世家在未來的競爭環境中失去優勢。

不。

優勢當然還是有的,但不會像現在這般如同天塹。

一旦知識被世家所私藏,日後這天下,到底是皇帝的天下,還是世家的天下就不好說,且世家林立,互相爭鬥,屆時無需外族入侵,自己人就能鬥的四分五裂。

世家之亂,不許親身經歷,只需想象,都覺得頭皮發麻,夜不能寐。

所以,阿婉不能倒!

她現在不僅代表了秦嶺,身後還背負著數百位基層官員的性命。

阿婉留在微山書院的這一夜,書院很多人都沒能睡得著,龐德公心緒煩亂,翻來覆去,周不疑興奮無比,只恨不得留下跟著龐德公讀書,他那麽斯文懂禮的一個人,已經思考著耍無賴能不能留下了。

反正微山書院在野外,他就不信了,龐德公能看著他這樣的好苗子一個人下山。

郭奕對他的決定很是支持,曹沖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,三個人一拍即合,瞞著阿婉和龐德公就開始蠢蠢欲動。

次日清晨,天還未亮,阿婉就帶著兩個離家出走的孩子打算下山,臨行前,阿婉看著隊伍裏的人,問道:“還有誰落下麽?”

郭奕頓時如同炸毛的貓:“沒有沒有。”

然後不等別人回答,就‘唰’的一下飛上天,自詡為長輩的曹沖大喊一聲‘奕兒等我’,然後也跟著飛走了,一直隨扈在兩個人身邊的明教弟子也不敢大意,趕緊的跟著後面一起飛。

於是原地只留下了阿婉和曹瑯,以及她帶來的幾個純陽弟子。

“奕兒和那位師兄都在,該是人都到齊了吧。”曹瑯抓了抓腦袋,有些疑惑的說道:“長姐是覺得有誰沒來麽?”

阿婉蹙了蹙眉,總覺得自己忘掉了什麽。

但既然郭奕和曹沖都在,該是沒忘記什麽吧,阿婉再一次的環顧四周,只見課堂裏學生正搖晃著腦袋跟著讀書,外頭灑掃的學生也認真灑掃。

阿婉來的突然,去的也是悄無聲息。

等他們離開後大約半天的功夫,周不疑才從藏身之處鉆了出來。

看著面前唇紅齒白的孩子,龐德公第一回 不知該怎麽辦了。

幾日後,與荊州來使會面後,得知自家兒子幹的好事,阿婉氣的揪著郭奕的耳朵打屁股,她向來在教育上面秉持著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道理,除卻練武時候外,其他時候,對郭奕都是講道理。

奈何孩子太熊,竟然把荊州使臣的侄子給拐走了。

拐就拐吧,還扔到微山書院沒帶回來,如今他們人已經回了許都,甚至郭奕還正兒八經的拜見了曹操。

許是隔輩親的緣故。

曹操對郭奕很是喜愛,不僅親手抱了,甚至還在接見那些使臣的時候,將郭奕抱在懷裏一起接見,儼然一副對郭奕比對自己那些個年歲尚小的兒子還好的架勢。

這也叫那些臣子們心裏多了幾分猜測。

難不成,魏王這是打算隔代傳位,直接將自己的王位傳給嫡女曹婉的長子了?

其實想想,比起那些庶出的公子,這位公子奕,才真真是尊貴至極,不僅外祖是魏王,外祖母如今更是獨自領豫州,雖未行豫州牧,卻與豫州牧無異,親母乃是冀州牧,親父雖未曾擔任要旨,但這些年來,為妻子巧出奇策,助秦嶺軍勢如破竹,如今聲名遠揚,再加上他與曹婉夫妻感情甚篤,如今也是當世有名的人物。

更別說,公子奕背後還站著神秘的秦嶺。

那秦嶺中只排除曹婉一個弟子,就有了如今這般成就,誰都不知道,那秦嶺日後是否還會如現在這般淡泊名利,一旦傳說中的七聖出山,那便是曹婉的助力,也自然是郭奕的助力。

如今曹婉強勢,曹操年邁,下頭的庶子在將領與謀臣中也沒什麽存在感……一時間,許都眾人心中百轉千回,竟暫時握手言和,悄悄觀望起來。

曹操一看,不過來了個郭奕,就叫這群人安靜了下來,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
隨即憤怒又湧上心頭,他十幾個兒子,無一人可壓制曹婉也就罷了,為何一個個的還害怕郭奕一個黃口小兒?

難不成,他們連與一個孩子對立的勇氣都沒有了?

曹操頭風癥本就嚴重,再加上曹鑠亡故帶來的傷痛,以至於他現在無時無刻不在用寒食散壓制著,可寒食散又是什麽好東西呢?

他嗜藥成癮,服用後半個時辰都癲狂如獸,整個人瘦骨嶙峋,前心後背結了厚厚的一層枷,瞧癥狀與宮中皇帝劉協一般無二。

只是劉協是真的有些瘋癲,而曹操還處於理智範圍之內。

服藥過後,他愈發寵愛起了夫人鄒氏。

鄒氏貌美,性情溫柔,更無親生子嗣,在後宅如同無根浮萍,只能攀附曹操這棵大樹,曹操本性多疑,再加上阿婉咄咄逼人,兒子日漸年長,各個都有了野心。

人一旦身體有了病痛,心態就會變得弱勢。

鄒氏這樣的人才是曹操所放心的。

又是一日晚。

曹操服了藥,拉著鄒氏翻雲覆雨一番後,難得未曾立即入睡,而是任由鄒氏溫柔體貼的拿著帕子為他擦身。

“相爺且看。”

鄒氏取出一身裏衣,輕輕的放在床沿:“這是今日晌午,公子奕送來的。”

“哦?”曹操終於將目光轉到鄒氏手中。

這裏衣一看便知是出自阿婉之手,因為這料子名為輕容紗,乃是秦嶺獨有的布料,之前阿婉與他關系尚可時,卞氏曾想要求一匹為新生的曹植做貼身裏衣,曹操曾斥責過她,所以他記憶深刻。

“妾聽公子奕說,這身衣裳是大娘子親手所制,熬了好幾個晚上呢。”說著,她用手指輕輕的撫摸著裏衣:“這料子可真好,妾摸著好似摸到了天上的雲兒一般。”

曹操見鄒氏眼中只有讚嘆,並無貪婪,心下滿意。

“秦嶺之物皆很奇特,這般的衣裳,便是在以前,也是極為貴重。”曹操學著鄒氏模樣,摸了摸裏衣,粗糙的掌心瞬時發出刺耳的刮擦聲。

突然,他臉色一邊,‘刷啦’一聲,將裏衣撕成兩半。

原本清明的雙目漸漸變得渾濁泛紅,氣喘聲漸漸變得急促。

“相爺。”鄒氏嚇得手都在抖,卻不敢往後挪動一步。

她曾親眼所見,一個被曹操癲狀嚇到的侍女,被曹操拎著鞭子鞭笞至死,曹操雖寵愛她,不過是將她看做是一個玩物罷了,玩物這種物件,最是不值得珍惜的。

曹操恨的狠狠砸床伴:“秦嶺——”

他咬牙切齒:“秦嶺!”

曾經助他良多的秦嶺如今成了他的夢魘。

郭奕的出現,是他的外孫,他自然疼愛,但聰慧機靈的模樣,將他的兒子們比下去不說,還叫兒子們的那些謀臣偃旗息鼓,就叫他生氣了。

“刷啦——”

曹操猛地抽出墻上劍。

赤著腳,只穿著裏衣,便披頭散發的跑了出去。

鄒氏被嚇呆了,怔怔的趴在地上許久,才在侍女的摻扶下,慌裏慌張的往阿婉所在的院落跑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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